穆长珩不置可否。
只是在下人端走金丝卷时,穆长珩叫住了那下人,拿了快尝了尝。
甜丝丝的。
那本是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。
“好吃吗?”穆夫人问。
穆长珩答:“太甜。”
“别吃了,倒了吧。”
*
易欢坐在马车里。
今日穆夫人瞧着热情,实则不过正常寒暄,如她所料,已经没有几分情分在了。
易欢叹了口气。
银枝问:“夫人,可有心事?”
易欢说:“穆家这条路恐行不通了。”
倒也不怪穆家,她父亲死后她就和穆家彻底没了往来,人家也没有义务帮自己。
要银枝说,找什么易将军旧部,找圣上呀。
可她知晓易欢不爱听这话,因此没说出口。
易欢内里倔,越是在意的人,便越是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不体面的一面来。
易欢正要开口,忽的一阵马蹄声传来。
“易娘子。”外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。
易欢微微惊讶。
易欢轻轻掀开马车的窗帘,外边穆长珩骑在马上,跟着她的马车走。
易欢低声问:“大公子何事?”
“我娘今日与易娘子相谈甚悦,特让我来给易娘子送了这个。”他手上捧着一个木盒子,珍而重之的递了过去。
银枝伸手接过。
穆长珩又道:“依着我家与易家旧日的情份,易娘子倘若受了什么委屈,可尽管来找我娘。”
易欢却微微一笑,将那木盒还了回去,她没有打开看。
易欢道:“不用了,我能有什么委屈,大公子回去吧,下回有空了我会再来拜访伯母。”
穆长珩愣愣的接过木盒。
盒中是一支老山参,给她补身子用的,她瞧着太瘦了。
可被拒绝了。
窗帘落下,马车继续前行,车内传来易欢的声音:“大公子莫要跟着了,被人瞧见了不好。”
于是马停了下来。
穆长珩坐在马上,抱着那盒山参,心底有些憋闷。
许久未见,竟是物是人非。
穆府。
瞧见儿子抱着锦盒回来,穆夫人站在门口,道:“送完了?回来了?”
穆夫人看到他手上的东西,乐了,道:“哟,被拒了啊。”
穆长珩不想和她说话,径自进了屋。
穆夫人跟在他身后,不依不饶,“当初说不喜欢的是你,闹到易将军跟前去的也是你,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?”
穆长珩不语。
“你个混账,莫要忘了她已经嫁人了,和你没关系了。”
穆长珩停下脚步。
他转身,与他娘对视,说道:“我要早知道没多久她会嫁给那样一个人,我还闹什么。”
“当初你可是亲口说的不喜欢她!”穆夫人瞪着他。
穆长珩低着头,踢了踢脚边的石子,说:“是她不喜欢我。”
“行了,老娘可不管你到底喜不喜欢了,有缘无分四个字你给我听清了,人家已经是林府的人,日后就莫要惦记了,你爹还在人家夫君手上当值,莫要惹事。”
“给我三年,我能比林青裴差么。”穆长珩撇了撇嘴,不屑道。
“哟,这么自信呢?”
穆夫人拍了下他的头,道:“给你三年,你给我升到兵部尚书,我就信你这话,不过你就算升到了兵部尚书,人家也是林氏妻,也没你什么事,气不气?”
穆长珩:“……”
气到了。
*
梦里夜夜与晋渊私会。
会着会着,易欢便也习惯了,没一开始那么反感了,甚至梦里男人会教她许多她不会的东西。
易欢受益匪浅。
这夜梦里,她站在白马寺的佛祖金像前。
易欢对身边的男人道:“我若是利用一个无辜男人的同情心,你会不会看不起我?”
晋渊问:“我么?你尽管利用,巴不得被你利用。”
易欢转过头,望向他,说道:“不是你。”
“那我可就要吃醋了。”男人皱了皱眉。
易欢轻笑一声,心说你一个梦里的产物,还会吃醋呢。
“谁?”晋渊开口问道。
易欢后退了一步,与他拉开距离,笑着道:“不告诉你。”
她越是这样,便勾的晋渊越上火,晋渊攥住她的手腕,说:“不得了,有小秘密了。”
“在嫁给林青裴前,家里其实想为我安排另一桩亲事。”
与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便是,易欢只说了这么一句,晋渊便猜到了来龙去脉,“穆家那小子吧?与朕同岁。”
易欢但笑不语。
晋渊用力一拽,将她拉入怀中,附在她耳边低声呢喃:“那小子哪有朕好用,你用用朕吧,一声令下朕什么都给你摆平了,好不好?”
易欢抬头,眉目间温柔又从容,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,说:“你教我那么多东西,就是为了让我什么都靠你呀。”
“那你得答应我,不能使美人计,都没对我使过美人计呢,凭什么旁人能享受到。”
晋渊亲了亲她唇,没深入,就这么啄了一下,过了会,又忍不住凑上去贴了贴。
“听到没?”
易欢不肯,说:“用什么计你都管不着我,你是我的谁?”
“我是你的好情郎,能不能管?”
易欢一怔。
因为晋渊在现实里真的对她说过这种话。
易欢低下头,避开他炽热的眸子,说:“好情郎又不是夫君,管不着。”
“不行,美人计不许使,其他随便你。”男人霸道又执拗。
易欢垂眸,她哪会使什么美人计啊,从始至终,能看上她这样的,也只有晋渊一个。
她这样普通又没什么优点的小娘,有点本事的都瞧不上。
易欢很有自知之明,也知自己有几斤几两。
“说起来,你娘的长明灯好像也在这儿,第五层明明一般人上不得,他林青裴就那么大能耐,能让白马寺屈服,上那五层抢走我父兄的骨灰,林青裴本事那么大呢?”
易欢不解。
因为晋渊母亲的长明灯也在这,白马寺看守应该挺严的,林青裴不该这么轻易拿到骨灰才对。
*
晋渊醒来,将垂到额前的发丝撸到脑后,他低笑出声。
小妇人被他教的越来越敏锐了。
若被她发现骨灰的真相,她会生他气的吧?
这是对她的一场考验。
愚忠、愚孝皆不可取,她要舍弃的不只是易家那群蛀虫,还有被长嫂灌输的那些旧思想。
他要她至此之后彻底脱胎换骨,凤凰浴火重生,从此无惧无畏,翱翔九天。